柚熙

“要是这样,我只好赌活,不是吗?”我回答道,“如果你赌我死的话。”

【そらまふ】About me

  


  我总是觉得周围很吵。


  睡意不足浸透意识只会令人忍不住想睁开眼,可眼帘掀起的瞬间又酸涩得不得了。房间左侧隐约传来了小声响,听起来像是隔壁人家在挪动桌椅。搞什么,现在什么时候了?


  ——我总是对声音太敏感。


  工作一整天明明身体只感受到了疲倦,头亦发昏,可就是无法真正入睡。很烦,很烦。我知道明天一早即有开会,也有许多工作待完成,再不睡不行啊。而越是这么烦恼只会引来更多焦虑,啃蚀睡意。


  我在黑暗中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

  而且越晚睡,睡前服用的药的效果就越是延迟,不想影响到隔天的工作啊。不注意又慌张了起来,心跳倏忽加快,咚咚咚响到了耳边。我赶快让自己打住,冷静啊まふまふ,不然只会更糟的。


  该怎么办,我脑袋晃过很多想法,好比喝牛奶、冲热水澡、抑或继续工作……但全只能空想,体内的力气所剩无几,只能摊着任时间流逝,对于这样的浪费是绝对的愠怒,却无能为力。而后,我忆起医生告诉我放松的秘诀:回忆。


  回忆最快乐的事情。


  

  于是我听着那一格一格的时针,往棉被里缩紧了点,融入黑暗。


  

  

  

  


  


  

  我并不是个生活多快乐的人。


  但我马上想到一个人。

  

  

  


  

  


  


  高中时期的我就有睡眠障碍了,时常在午休偷哭,当时我读书压力大,时时刻刻渴望着一点休息,却觉得到处都是控制不了的声音。划破空气的翻纸声、挪动的桌椅、文具敲上桌面的声音、在地板摩擦的鞋子……


  快睡着了,又被吵醒,反覆着这样的动作。我不断咂嘴,焦虑得想拍桌咆哮,却没有力气,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。


  忍住哭泣换来的是起泡一般的耳鸣。


  卒地,教室右前方的门传来不小的声响,我一震,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委屈,狠狠往那方向一瞪,但拉回目光时出乎我的意料,和坐在前面的男生对上了眼。


  他黑蓝色的眼瞳透露错愕。


  我表情铁定狼狈,而又是第一次被人看见,脑袋一热当机了,累积在眼眶的泪水恰好承受不住份量地掉出来,不过那也成了最后一滴,接着我剩慌张地趴下。


  我趴在桌上,内心还纷乱,突然听见前面那男生离开位置——我知道他已经尽量放轻声音,却还是被敏感的我捕捉。


  可我后来没有抬头,羞耻战胜了好奇心。能听见那男孩走走停停,时而伴十分模糊的谈话声,脚步逐渐离我远了,最后再绕一大圈回来我前面的座位。


  我不清楚状况,只知道教室之后竟慢慢回归安静。


  我真的难得睡了次午觉。


  脑海里都是那双黑蓝色的眸。


  

  


  

  

  


  

  那场午休之后,我第一次在课本上写下别人的名字。


  そらる。一面提防前座的他突然转头过来,我连续写了三个,把最好看的划上底线。

  


  


  

  


  

  

  我们或许都算孤僻的人,我忙功课,他亦不常离开座位,黑毛乱翘的后脑勺安定待在我面前,而且我发现我们都是回家社的。


  我莫名地想和他多说些话,想多看几次他的眼睛,不曾有过的渴望压制了尴尬,我开始找机会搭话,借文具、问问题……彷佛之前的互动都称不上互动,现在开始的交集才是真实的接触。


  而真正让我成功的契机是我在他桌上看见的乐谱。很巧,这方面恰好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兴趣,于是我们聊起来了,特别开心。那天起,我在别人面前开始称他为朋友。好朋友。


  度过相处,我发现很多新的事情。比方说,尽管有着稳重的外表,そらるさん嘴巴挺坏的,但却是当你拿到新教科书而左顾右盼时,什么也没问就知道要递来麦克笔的细心个性;比方说,他虽然看起来慵懒无拘,相处起来也很随兴,其实是个格外尊重师长、女生的男孩子;比方说,他曾经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听,之后频频跑去了有流浪猫出没的地方探视,不注意被我发现了书包里的几包饲料;比方说,他比我想像中要爱笑,带点清爽,那笑容不断盘桓在我脑里。


  比方说,我喜欢上他了。


  不管之后我们的座位怎么换,每一处的阳光、灯光都能找到他,再从他顺黑的发中滑落,抑或被睫毛抖落,柔和地映在白皙的肌肤上。


  

  “怎么?是快中午了,我看起来就那么好吃吗?”


  来者靠着我的桌,问。我不注意就出神了,赶紧拍拍自己的脸颊,想着要怎么应对。


  啊,可能是想不到,又可能是我慌了。


  “……我们之后还是朋友吧。”


  そらるさん一愣,似乎是想翻白眼但又想笑,最后说:可能不是哦。却满是破绽。

  

  


  

  

  ——会突然这么说,也是因为这样笑笑闹闹过去,蓦然抬头,才发现分班的时刻马上就到了。


  到了最后,我们竟又变回前后座。孤僻的そらるさん主动转过来霸占我的桌面想跟我说话的时刻,一旦忆起不免牵起几丝年少的羞涩,也少不了愉悦,有点类似当时我总在上课找机会拿笔戳他特别怕痒的后腰。


  学期最后一次段考结束,记得剩两三天便是长假,そらるさん一如往常转身来和我吃午餐,便当扒着扒着,却突然开了特别的话题。

  


  “之后睡不着的话干脆来我们教室找我好了。”


  “不行的吧。”


  

  我笑出声,他听着亦笑了。


  一起翘课找个安静的地方午休。我心里才刚这么想,对面的他就说出来了,不禁莞尔。


  然后,好多的叮咛从他的红唇蹓出来,有关休息、有关健康……我都想叫他老妈了,明明年纪一样,他哪来这么多事可唠叨?在每句的最后我几乎都回了你也是,他简直想翻我白眼。


  笑笑闹闹一番,そらるさん抓到时机,又突然正经起来,扳起脸孔郑重地交代了我开学后一定、一定要做的事。瞅着我的熟悉的眸直勾勾,太过认真,太过深邃,我一个恍神,应下了。


  最后,递到我面前的是一张我之前一直没时间办的福利社卡。


  “直接用就行了,虽然大概一会儿你就得自己储值。总之,饿肚子时就买东西吃,懂吗?”


  “!”


  我感动得想亲他一口,却被嫌恶地推开。


  “真巧,我也准备了礼物!”


  我神秘兮兮地亮出一本笔记,里头是对方之前零零散散的随手创作,他可能无心,但我都帮他好好整理起来了,我敢说是酝酿许久的一整本心意,不禁神情得意。


  “……不知道有没有用,但还蛮感动的啦。”


  得到棒读的这句评语,我气得打他。


  但那天下午,他的名字仍是充斥在我教科书里的空白处。

  


  

  


  

  

  


  前面的位置,阳光细细斜洒,夏天的风带起眨眼之间若有似无的晃荡,于是闪烁了,黑发与蓝天交错,怎样都捕捉不好的他的味道,可却貌似一攫,就怎么也不愿放下了。


  对对,我的暗恋就是那样的颜色。

  

  

  


  

  


  


  说来,之后我真的照做了,关于对方给我的开学任务——在新班级的自我介绍上。


  站上台时双腿几乎颤抖,我酝酿了不短的时间,可想好的台词仍是一瞬失踪了,脑袋乱七八糟,感觉不好意思得双颊都要发烫。我缓缓开口。


  

  “——我睡眠方面有点问题……”

  


  我轻轻道来,自身的状况,与希望大家休息时间能给出一点宁静,我道歉了两次,因为我很清楚要大家配合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任性,不免几分愧疚。


  自我介绍这活动,大多同学都是介绍兴趣、专长,好几个人下来,就我说的内容最奇怪,底下一片沉寂,连开口的我都抑不住发抖的声音。


  最后,我慢慢抬头,发现大家的神情挺郑重。


  一会儿,响起了和之前每个同学完毕后一样的掌声。


  

  第一次看见的风景。


  一个细微又绵密的想法在仅仅刹那之间打上我的心,心跳加快。


  ——能有所改变吗?


  

  不论是当时,抑或现今回忆起来,画面都像是太过害臊而模糊开来的相片,但、但,只记得,我在这样的一片恍惚中,目光不自觉搜寻了起来,而找到了最后一排那张熟悉的面容。他正勾着微笑,肯定似地点了点头。


  我知道,他就是第一个为我鼓掌的。


  

  那、再提个更早的前提好了,要不是我们又在同一个教室里,能够这样对望,能够向彼此笑,也许我没有勇气实践这段自我介绍。

  

  

  


  

  


  


  到了新的班级里そらるさん似乎更擅长交朋友了,我试着效法,另外也是他带领我,我的人缘扶摇直上。但谁让我们两个有着相似的交友观,还是把彼此当作最好的朋友,大概有人认为我们像儿戏,或乖张,或不愿成长。


  我们不在意,觉得这才是应该的。


  那时候我忍不住感叹,接下来的两年,我的日记、课本又要充满这个家伙了吗。


  没多久后我换新日记本,忍不住挑了本深蓝色的,书皮特别特别厚,表面有着凹凸的纹路,很好看,不便宜,可我是从此沉迷那款式了,到了现在,仍会在书店里特地寻找它。

  

  


  


  

  


  

  高中三年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以走到今天的我来看,自然是十分短暂又模糊的岁月,可却是人生里举足轻重的关键。又尽管,起初的甜头晃眼一过,后头密密麻麻的苦涩让我忘了许多好事,亦晕糊了所谓的时间感。


  压力。


  占据所有的是压力。压力。


  接近高中最后一年,我分分秒秒止不住焦虑,黑夜的时间倏忽拉得老长,周围很吵,但也寂静得可怕——独自一人的内心太静。是连自己毛孔分泌油质那样的不适,都能感受到的夜晚,每次呼吸都被放大再放大,甚至偶尔还吵起自己了。从烦躁,到鸣泣,再到自我厌恶。


  明明这样的时刻并不是太陌生,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痛苦。


  哪次,我一个冲动拿起手机,可又马上跟理智拉锯,手机捏在手里,一再挣扎,最后还是先发个讯息,问对方睡了没。


  我蜷缩着,在黑暗里,第一次想要人陪。


  片刻,そらるさん回讯了,我马上拨了过去,却只是沙哑着唤他的名字,没有再说话,连啜泣也压抑住了。那端亦沉默。


  

  “……睡不着?”


  “嗯。”


  

  我听到他停下键盘声,一个、一个缓慢的脚步,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。我猜,そらるさん也躺上床了。


  我阖起眼,想像有重量落到我空荡的床铺上。


  电话那头显得安定,特别安定,而他轻轻哼起歌。我不知道他唱慢歌起来是这么温柔,比平时说话的声音更温润了些,像是温牛奶。


  哭得累的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。

  

  


  

  

  


  

  “辛苦了。”

  

  


  

  

  


  

  そらるさん是自己在外面租小公寓出来读书的,我则是家中父母都在外地工作,鲜少回家。我们两人恰好都比较没有应付家人的问题,于是他问我,放课后能不能教他功课。


  说是这么说,但他来我家后倒没怎么麻烦我,大多自习,还帮我整理房间,让我能更舒适地读书,甚至在很晚的时候,带着一身温热水气,端了杯奶茶坐来我身边。


  捧过马克杯,香气在唇齿绕转,我知道这格外好喝,温度一路从指尖爬上了脸。


  “你哪来的奶茶?”


  “厨房找到的。”


  “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?”


  他挑眉,“你带我来赃屋?”


  最后,我是勉为其难分了他一口。

  


  


  一起读书的时光是那么宁静,那么让人眷恋,他时常撑着下颚,瞳里的专注映着房里小小的灯光,再顺着长长眼睫落到课本上。我藏在翻阅的纸张后瞧他,头顶上的风扇低调起哄,想倾过身的念头在心底匍匐而行。


  他突然抬头,那样认真的视线对准了我。

  


  “我会追上去找你的,所以你也别怕,尽管加油吧。”

  


  

  

  


  


  

  读书。考试。读书。考试。


  如果说笑容会被磨蚀,大抵就是如此。我夜夜难眠,也彷佛日复一日地迷失在白纸黑字里。有点麻木,却也是无法忽视的深刻,似乎只在夜深人静,或一个人走在街道,才冷不防涌起涩意,眼泪便不自觉落了出来,连要厘清原因都感到混乱寂寥。


  快不行了。


  不对,我还能撑下去。


  不对,快不行了。


  不对,必须撑下去。

  


  那时候我没有想到,若不是有个人总在我崩溃边缘拉着我,我早摔下去了。或许不仅有一个人,只是偏偏有最特别的人。

  


  大考前一个礼拜,そらるさん挑了天来过夜,他知道我都准备好了,就是无法放松,于是两手空空的来,和我一同摊在沙发,聊了整个晚上。从我们相遇的一天,细细回忆至现在,一切像是从朦胧水里攫取一般,却在露出水面那刹清晰得恍若昨日,惹来不止笑意。聊不够的话,就往我们还不在彼此生活中的日子走,彷佛能够一起旅行十八年。


  之后,我们各自回寝室及客房。


  我还牵着笑的,只是,一向都那么令人无力,一分一秒过去,我照样被黑夜吞噬。


  噪音像虫子,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,越是介意,越是想忽视,只换来变本加厉的啮咬。这会儿我的挫败不知道放大了几倍,我想,连看似高兴的一天也无法好好入眠,那还迎得来解脱的时刻吗。


  我猛地起身,忍不住了,就是往墙壁一撞,隔壁细微的脚步声乍然停顿。我不管,慢慢走向客厅。


  明明离沙发仅剩一步,我却选择坐在地上。那应是旁人没办法理解的无力,真就是一步的距离,可始终无法跨越,混了点悲伤,与自暴自弃。我就摊在那儿,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四处的杂音袭了过来,没有空隙。干涸的泪痕于脸庞徒留僵硬。


  和以往独自沉淀不同,这次,有脚步声靠近,很轻,很慢,最后停在我身边。

  


  “……要喝热牛奶吗?”


  

  我摇摇头,用了最后的力气拉住他衣角。我不想哭的,也哭得累了,却忍不住。我问,这世界是由噪音组成的吗。声音沙哑得可怕。


  “——不是。不,不尽然是。”


  そらるさん也在我一旁席地而坐,背靠沙发,抬起手抹去我眼角的湿润。


  “你不全是因为噪音而无法入眠;当你睡着了,也不是噪音消失了。”


  那均匀的呼吸声流淌在耳边,同样很吵,却似乎是世界上最靠近的声音。好吵。


  “你只是缺失了什么。”

  


  在找着什么。

  


  有份体温熨烫着后背,不知不觉,我的眼皮重得不可思议。那晚,我在他怀里睡着了,隔天两人都全身僵硬。


  

  ——找到了吗。

  


  


  

  


  

  

  想来,我们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呢,好像是大考结束的下午。在一处悄悄的树荫下,从绿油叶片上跌落的点点阳光映照他的面容,近在咫尺。


  我说,这是给我考好的奖励,还是你呢。

  


  

  


  

  


  

  结果,世事果然难料又无常,我们虽一起奋斗,终究没能进同所大学。但不远,是唯一庆幸。


  我母亲工作回国了,そらるさん不能再常来,只能挤出时间相处。我仍会指导他作业,他依旧在深夜里透过电话唱摇篮曲,也只有我才能让他敞开心房谈烦恼,而他定期陪我去看医生,然后,我们一起为音乐梦做准备,补偿之前忙碌枯燥的生活。


  偶尔他比我早没课,就来等我放学,一起走到车站。那段路会经过公园,总有孩子嬉嬉笑笑,而四季都有各自的味道、生机。


  我们一同走到了成年,几乎能以大人自称,一同懂了许多事。但这段路,小小的路,可能是我们长大了的日子中最幼稚的短短时间。没人的时候我们会牵手,他也会心血来潮跑去买冰,再拿着同样口味的甜筒给我。他像是释放的孩子,之中带点意气风发,眨眼之间与蓝天没两样。


  思了又思,忍了又忍,但一再的灌溉又怎么能不破土。终于有天走在公园,风很大,我鼓起勇气问:你为什么喜欢我?


  像个女孩子似的问题使我顿觉羞耻,可不是无病呻吟,着实一直匪夷所思。我自认为自己是个麻烦的人。


  我的脚步慢下来了,可他还是拉着我。


  “……似乎要有人先依赖我,我才明白怎么相信别人。”


  我顿时失语。


  “而我也在学习你的温柔。”


  “我……?”


  傻子。他说。


  “你知道吗,也许全世界只有你觉得我好。而我比你想像中要依赖你。”


  他笑得很暖,捏了捏我的手。


  

  


  

  


  

  

  你大概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。这句是每个特别日子我怎么也说不腻的情话。

  


  


  

  

  


  

  失眠这回事,即便麻痺不了,即便未曾停止痛苦,但总归是习惯它的存在了,还真花了我七、八年。又尽管习惯这两个字,无济于事吧。


  出社会后,家里再次剩我一人,年纪大了加上自己拥有一个房,不免逼自己要有足够承担许多事的心灵。我不太回诊了,就定期领药,我忙,そらるさん亦是。我也少了抱怨,当亲人或爱人问我睡得如何时,我总回答:还好。


  确实,不是太好,也没有比较少哭,但天亮了看着房间那扇窗,蕴借的光线染到脚边,就会忍不住想:我也不就撑过来了吗。


  表面上十分乐观,其实是日复一日地拖延、逃避、苟延残喘。


  

  这样的僵持直到有天,工作压力再盛不住,溢满,而迸裂。我直至清晨仍未入眠,听到鸟鸣的那刻崩溃了,从床上跳起来大吼大叫,我往哪边传来敲撞声的墙壁拍回去,像个疯子一样在家里乱跑,只差没有拿东西往天花板敲,最后把客厅的桌子撞倒了,碎了满地玻璃。


  我在那片狼藉前面摊跪下来,焦虑一点一滴吃掉我的理性,我哭不出声音,也张不开眼睛,持续耳鸣。


  我不知道坐在那儿多久,不知何来的痛楚在爬,一直爬。很久很久,寂静的房子里冷不防响起清脆的开锁声。


  我内心是惊讶的,但很快地像是沉没到水底一般,心思又落入了空白,我纹风不动。外地工作的家人不可能现在回来,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,唯有他一人拥有我家备用钥匙。


  我们确实今天有约,但对方比我想像得早来。他脱掉大衣,大衣底下先穿好西装了,因为我们晚点要去跟别人谈关于音乐方面的正事。


  そらるさん快步走来我身边,问我有没有受伤,我摇摇头,脸垂得很低,对方如此正式而我同样是大人了,却在这里哭得像孩子,想到就特别难过。


  他轻轻把我的脸扶起来,擦了擦泪水又给我按了按太阳穴。很神奇,我总能因此感到头晕减缓些。


  “要不要延期会议,你休息些?”


  我又摇摇头。他安静思索了下,问:“我们等等一起吃顿饭,好吗?”


  我微弱地嗯了声。而后慢慢沉淀,感觉缠在身上的苦闷窜逃了。基本上我总没事得快,虽然发作起来难受得想死,但情绪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、不想多说,特别此刻爱人在面前。


  等眼睛不再那么酸肿后,そらるさん拿来拖鞋,扶我起身,我指了指满地玻璃,他应说我晚点回来再清。


  

  他带我到了我喜欢的简餐店,那是顿早午餐。我们没有说到什么,他只问句“你药还有吗”,我点了点头后,餐差不多来了,我们就专心吃。


  彻夜未眠的后果开始浮出,我头昏脑胀,眼前的画面刷了层白。好累,果真好累。


  “我真的好麻烦啊。”


  回过神来,才发现已脱口而出。


  沉默肆虐,我小口小口吃着面,思绪又落入无底无色的海。这时,对方忽然开口,十分自然地,像是问你要不要酱料一样,融入这间小小的拉面店之中。


  “我们一起住吧。”


  我抬头,他正看着我。


  “租间顶楼的,能少点声音吧。”


  愣了好半晌,我说,是啊,不禁失笑。然后又说句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吧,低头把碗推了过去,这才免于让眼泪落到汤里。


  

  我还欠他一句谢谢。


  不过他一定会骂我,有什么好谢的。


  

  


  

  


  

  

 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爱哭的人,和性别没有关系,人一旦触碰到承受不住的情绪便会落泪,大抵就是如此。委屈、生气、悲伤、不甘、自我厌恶。


  不过我知道除了偶尔的负面心情,也不能称自己悲惨,还不到那个程度。不知道そらるさん看我哭的时候是什么表情?毕竟我没办法注意嘛。


  忽然想起,自己麻烦之处还不只如此,同居之后我们吵架的频率提高了一点,我深信不只是我的问题,但我同时也清楚自己果然是太敏感了。不知道そらるさん会不会觉得烦。只要有一丁点,我都感到害怕吧。


  就算明白他真的很爱我,我亦如此,但正因为是那样饱满的感情,所以我不愿有任何一丝丝、一丝丝的磨损,而我这种人一旦担心了便容易自乱阵脚,打破平衡。是该检讨,或许我们都是,现在仍在磨合。看似一起走了很远,其实日子还长。


  比起前些具体的回忆,此刻陷入的是一份自责与不安,既抽象,也无边无际,我疲倦的脑袋竟逐渐减下速度,意识趋于模糊……


  ——可最后一刻,我还是被某个声响吓醒了,我张大眼,心跳加速,睡意瞬间消逝,猜测应该是经过外头的车子引擎声。


  睡不着的烦躁加上方才入眠前一刻的负面情绪层层叠叠地回来了,密集得看不到光线,呼吸受阻。我忽然感到怒火中烧,瞪着天花板,却感觉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。


  真是够了。


  好累。这样的日子果然好累啊。


  まふまふ,睡觉很难吗?为什么做不到?


  真是够了。我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。


 

  

  昨晚是怎么入眠的……


  


 

 

 

 

 

  这时候,一只胳膊借了过来。

  


  


  


end

 

 


 

 


 

 


 


 

 

 


 

 

 

@N ° 生日快乐,我爱妳


妳大概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。我琢磨文字这么多年,彷佛都是为了能够在今天向妳倾诉一切。我们的日子还很长,哪怕是黑夜也可以携手跨越

我爱妳

评论(2)
热度(298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柚熙 | Powered by LOFTER